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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突然之间所有博物馆都长满了人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 | 作者:中国新闻周刊 | 发布时间: 2024-08-06 23:35:18 | 133 次浏览 | 分享到:

  民营博物馆的挑战

  对于当下的博物馆热,王思渝一直保持着一种审慎的态度:“有的时候,繁荣不等于多元。”而倘使着眼于一些更为细节的部分,这句话或许还可以讲得再保守一些——繁荣不等于共荣。

  中国文物交流中心指导的“中博热搜榜”,长期以包括常设展指数、参观量指数、文创指数、百度指数、微博指数、短视频指数等在内的20项指数,对国内博物馆进行热度排行。在这些榜单里,所有位列前排的席位全部由大型国有博物馆占据,很难找寻到民营博物馆的踪影。

  这是博物馆热潮中极易被忽视的一种现实:大幅增长的观众并没有均匀流向各种类型的博物馆,资源充沛、实力雄厚的场馆仍旧集中吸引着关注的目光。甚至,在它们越发魁梧的身姿下,那些原本就弱小的场馆,头顶上笼罩的阴影并未散去。

  天津金融博物馆是一家开设于2010年的民营博物馆,曾被民政局连续评为天津市4A级社会组织,接待过各界访客近70万人次,累计推出讲座、论坛、专题展等各类活动600余场。但2023年12月起,这家博物馆停止运营并永久性关闭,直到今年2月19日,其官方公众号上才发布了告别信,信中将该馆停运的原因解释为建筑安全隐患和长期承担亏损,面对《中国新闻周刊》,馆长邵颖再次对他们面对的窘迫做出了详细说明。

  上图:天津金融博物馆。图/受访者提供 下图:上海邬达克纪念馆。图/中新

  坐落于当地一条具有百年金融历史的老街上,天津金融博物馆栖身的建筑是始建于1931年的法国俱乐部。早在开馆筹备期间,这栋小楼就由于年久失修发生过吊灯坠落的事故,经过长时间使用之后,安全风险进一步加剧。因为是文保单位,如果进行修缮,操作非常麻烦,资金更是十分高昂。“这十几年当中,我们的运营都是亏钱的,加上疫情影响,确实很困难了。”邵颖说,博物馆自开馆以来一直免费参观,运营成本完全依靠文创品、咖啡厅和公司提供策展服务的收入勉力支撑,直到去年,为了缓解压力才开始售卖门票,票价仅5元,聊胜于无。

  邵颖粗略地算了一下,博物馆年均的运营成本120万左右,十几年下来,他们搭进去的钱总共得有上千万。好在前些年有一个评比,金融博物馆年年稳居前十,每次能从政府那里获得40万的补贴。“这笔钱对我们来说帮助很大,每年我们都要做一次大型临展,搭展撤展的费用是很高的,这40万非常关键。但从2019年到现在,这个评比就没有了。”

  挣扎求生,这不是天津金融博物馆独有的困境,而是民营博物馆共同的挑战。在行业里工作多年,邵颖经常会和同行交流,听到的大部分情况都和他们差不多。而且就在他们宣布停运的半个月前,上海的一家民营博物馆——邬达克纪念馆——也关上了迎候游人的大门。虽然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年,但邬达克纪念馆馆长刘素华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仍旧不时哽咽、哀叹连连:“过去这些年,我是用我其他企业的钱反哺纪念馆,我已经60岁了,做不动了,企业的利润也没有办法再帮我去支撑这么一个场馆。(闭馆前)最后那几天,天天下着大雨,许多市民在雨中排了几公里来送别,给了我很多感动。”

  在这个阵营中,观复博物馆算是名气最大的一个,在“中博热搜榜”上,它常年都位列于民营类的头名。然而即使如此,其创始人马未都依然表示:“博物馆热给民营博物馆带来的红利很少,我们肯定是一个弱小的、自然生长的状态。”

  观复博物馆北京馆。图/受访者提供

  作为中国第一家私立博物馆,观复的成长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我第一次提出正式申请是1992年,那时候各种条件都不允许,所以没获批准。四年以后,社会发生了很多变化,北京市文物局就把我们这个事提上了议事日程,1996年10月30日,我们拿到了法人资格。”马未都说,当时的人们不理解开博物馆这件事,也没有逛博物馆的需求,开馆以后的观复虽不至于完全没人来,访客却实在少之又少,“头十年还是很艰苦的。”

  但马未都抱有一个理念,他认为在信息时代的今天,物以“知”为贵,因此他对博物馆始终有两项基本规划:一是抓品牌,注重媒体宣传,让观复深入人心;二是适应社会的变化。于是转折在2008年到来,那一年他登上了央视的《百家讲坛》,以52讲的体量,博闻、幽默地讲授了家具、陶瓷、玉器、漆器、杂项五个品类的收藏文化。那是《百家讲坛》最为辉煌的时期,通过这种方式,马未都在获得巨大个人影响力的同时,也一举提升了观复博物馆的知名度。

  所以很大程度上,观复的发展路径与“马未都”这张名片是密不可分的。对此,他并不否认,并且坦诚地表示,正是基于这样的原因,观复的成功是难以复制的:“它的难以复制表现在至少两个方面。第一个方面是时代,我的成长曲线跟国家的成长曲线是吻合的,这个很难复制;第二个方面是我个人的情况,我最初是一个文学编辑,写跟说这个事对我没什么困难,而且我愿意积极去做,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我老说我是黄山悬崖峭壁上长的一棵歪脖松,长不大也死不了,它是一个特殊条件在缝里活下来的。你真往那缝里去种,怎么种也种不活。民营博物馆在今天想要做到有规模有效益,我觉得确实是一个难题,没那么容易。”他对《中国新闻周刊》说。(文中KK、唐毅、刘珺、小酱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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