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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余载写作,梁晓声“活明白”了

来源:解放日报 | 作者:黄玮 栾吟之 | 发布时间: 2025-01-14 01:06:59 | 170 次浏览 | 分享到:

林予是我认识的第一位作家,连同他的夫人后来都成了我们全家的亲人。家中遇到了难事,母亲的第一反应是:去将你林予老师请来,我要与他商议!这就是特殊年代一个作家和一个光字片家庭的关系。

我不但有几篇文章谈到了他,《父父子子》中有一位北大荒作家,我直接用了林予的名字。书中的情节是虚构的,但我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我们家庭的一位好朋友在我的作品中存在。而读者看到这样一位作家,会不会也觉得很温暖?

有的时候,文学也是我表达感激的一种方式。我写过一篇散文,题目就是《感激》,回忆邻居们对我家这样那样的帮助。我把他们真实的名字都写了下来,由此也感恩生活,在那种困难的时期,有那么多好人出现在我的家庭和我周围,这是一种幸运。

周末周刊:也因此,您被文学界视为“平民的代言人”,您如何看待这个标签?

梁晓声:所有的标签,只不过是标签而已。

我有过最可笑的一个标签。有一本书出版的时候,腰封上印过“中国当代最文明的作家”的标签。有一次,我参加一个会议,前辈作家陈荒煤把我叫到旁边和我说:请教一下,什么叫最文明的作家?你书上印的这个话,我没听说过。那是老前辈在轻轻地敲打我。所以你就把这个标签当成一个标签,你不在意它,不去谈它,慢慢地这个标签就淡化了。

但是,我的目光确实更多地看平民、看普通劳动者,对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故事更敏感。有的作家对于丑恶极为敏感,不能忍受,会揭露、鞭笞丑陋。而我也关注真善美之存在,哪怕点点滴滴像萤火虫闪了一下,就立刻知道真善美在哪里。我的创作也要像蜜蜂一样去捕捉这些。

周末周刊:正如复旦大学郜元宝教授评论所说:“梁晓声对艰难人生的礼赞,实际上是对生活真善美的礼赞,因为我们在他有着艰难人生的人物身上,看不到私欲和卑污的灵魂。”于艰难之中酿造真善美,文字始终带有温度,是您写作的一个信仰?

梁晓声:是这样的。温暖社会,软化人心,是文学有史以来的存在本能。古今中外,好的文学大抵具有这种品质。当然,文学是多种多样的,好的文学各不相同。《阿Q正传》《死魂灵》没有温度,但都是经典。我青年时受西方启蒙文学影响甚深,它们大抵具有温度和对社会、对他人的关切,我的文学营养如此,所以后来形成的理念如此:客观的人世间一向善恶并存。

世界改变了很多,文学也是。但有些东西一直未变,不论对文学还是对世界。并且,所幸未变。底层人间的一个真相就是——因其为底层,所以更怕人心之冷。人们需要抱团取暖,否则生活更加艰难。乡里乡亲、远亲不如近邻、发小关系,都是温度的概括。就像《感激》一文表述了我与底层关系密切,我是感受着那种温度成长的。《人世间》写的就是普通人的真善美,在悲欢聚散中看见生活的真谛。

文学作品之所以高于生活,不是把生活粉饰之后高于生活,而是把人性的真善美所能达到的高度呈现出来,文学高于生活最终是高在这里。只是这样的作品需要作家用眼、用心去关注。

周末周刊:上海文艺出版社编辑修晓林回忆说,20世纪80年代的一天,他看到您书桌旁有成捆成包您刚出版的小说集。他说:“你还不拆包?赶快签字送人呐。时间长了就不是新书了。”而您这样回答:“面对雨果、霍桑、巴尔扎克、托尔斯泰的著作,我觉得自己是小矮子,我总觉得自己的集子怎么好意思往书架上放?”到今天,您的“怎么好意思”有没有被自己的文字渐渐稀释?

梁晓声:修晓林是一位很好的编辑,前一阵子听到他去世的消息时,我想写一篇纪念他的文章,但事情一忙,没能沉静下来,不知道怎么表达,也不知道上哪儿去表达。就在这里表达一下我对他的纪念。

至于那个“怎么好意思”,我这几十年的写作,就是我在努力让它变得稀薄一点。但就像我曾经说过的那样,不要想象自己是一个人物,不要想象自己的作品有多么了不得,我们可以把文学看成一条动态的河流,你就是在一个时期内河流中的一朵浪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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