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瓷器,是泥土与火焰的结晶,更是色彩的艺术。从商代青釉的初现,到明清彩瓷的绚烂,瓷器上的每一抹釉色都承载着历史的沉淀、工艺的智慧与文化的底蕴。这些“中国色”不仅是视觉的盛宴,更是中华文明的精神符号。以釉为墨,中国瓷器书写出独具特色的中国之美。
康熙年间高温铜红釉瓷得以复烧,甚至烧出郎窑红、豇豆红等名品。郎窑红釉色鲜红浓艳,极其绚丽。豇豆红仅见康熙一朝,是一种浓淡相间的浅红色釉,素雅清淡,红釉中带有绿色苔点,仿佛红豇豆的颜色,红色和绿色斑点相映成趣,颇有“绿如春水初生日,红似朝霞欲上时”的美感,还可呈现“大红袍”“美人醉”“娃娃脸”“桃花泛”等不同釉色效果。
第二种铁红釉,由明代景德镇御窑厂创制。明代嘉靖年间因宣德祭红釉烧成难度大,以矾红替代铜红,矾红或珊瑚红是以铁为着色剂的釉上低温红彩,釉色光亮滋润虽不及高温铜红釉,且矾红彩釉面极易剥落,但烧成易于控制,成品率极高。
第三种是清代景德镇御窑厂烧制的金红釉,以黄金为着色剂,低温烧成,主要是胭脂红、胭脂水釉,因宛若女性化妆用的胭脂色而得名,偏粉红色,粉嫩莹润,也算是清代景德镇红釉中的一抹亮色。胭脂红釉的娇媚,珊瑚红釉的喜庆,融入百姓生活的岁时节庆,成为“中国红”民俗美学的代表。
深沉如漆
黑釉瓷的发展贯穿中国陶瓷史,但与青瓷、白瓷相比逊色不少。它的主要呈色剂是氧化铁,也以少量或微量锰、钴、铜、铬等氧化物为着色剂。黑釉瓷指的是纯黑釉色,新石器时代的仰韶彩陶、龙山文化时期的黑陶、宋金时期盛行的白地黑花磁州窑,都隐约可见黑釉陶瓷的影子,但都不能称之为黑釉瓷。
黑釉的诞生可追溯至东汉,东晋德清窑以“色黑如漆”的釉面媲美漆器。东晋到南朝初期,浙江德清窑掌握了成熟的黑釉烧制工艺,以含铁量6%~8%的紫金土配釉烧制黑瓷,瓷胎呈红、紫或褐色,釉层厚实滋润,釉面光亮,色黑如漆。
唐代黑釉瓷主要分布在安徽、河南、陕西、山西等地。产于河南鲁山段店、黄道窑、苌庄窑,山西浑源,陕西耀州窑的唐花瓷,有的即是在黑釉底上施以蓝白斑釉,增加釉面泼辣生动的装饰感。
宋代定窑、耀州窑、吉州窑和建窑都烧制黑釉瓷,与宋代茶文化相得益彰,备受茶客青睐,风行一时,造就了黑釉瓷在历史上的高光时刻。建窑黑釉盏因斗茶之风盛行,其“兔毫”“油滴”“曜变”纹样被视为茶道美学的巅峰。蔡襄《茶录》称“茶色白,宜黑盏”,宋徽宗更在《大观茶论》中钦点建盏为御用茶器。吉州窑的木叶纹盏则以天然树叶烧入黑釉,禅意盎然,成为“朴素即美”的绝佳注解。
到了金元时期,河北、河南、山西窑场大量烧制黑釉,黑釉瓷成为当地百姓日常用瓷器。
当代出产黑釉的主要是福建建阳以及山西部分产区,其他产区已经极少烧制黑釉。
皇家气象
黄釉瓷分为高温黄釉和低温黄釉。唐代河北定窑,河南黄道窑、苌庄窑、新密西关窑,陕西铜官窑,山西浑源窑,湖南长沙窑,安徽寿州窑黄釉瓷器,辽朝内蒙古赤峰窑等都属高温黄釉瓷。河南、河北黄釉瓷多呈黄褐色,寿州窑釉下施有白色化妆土,黄釉偏黄绿色,有蜡黄、鳝鱼黄等釉色,很大程度上,此类黄釉应属于“青瓷釉”系列,并非纯正黄色。
低温黄釉瓷源起于明初景德镇御器厂,白胎,以浇釉法内外施釉,低温氧化火烧成,釉面肥润,通体无纹,色彩娇艳,称之为“浇黄”或“娇黄”,是纯正的黄色。明弘治朝黄釉器釉面光亮,色调均匀纯正,釉面平整无痕,色泽滋润娇嫩,莹澈若一泓清水,又如鸡油,冠绝明清两代。明晚期黄釉瓷一度停烧。
清顺治时期黄釉瓷复烧,康熙、雍正、乾隆三朝黄秞瓷主要以仿宣德、弘治黄釉瓷为主,也新烧出鹅黄、麦芽黄、蜜蜡黄、鸡油黄、蛋黄、粉黄、柠檬黄等不同色泽釉色,并附以刻花技法,烧制黄地绘青花,黄地加五彩,黄地粉彩,黄地珐琅彩,黄地刻花、印花,黄地添绿彩、红彩、紫彩等彩绘黄釉瓷。
明代对景德镇御窑厂黄釉瓷器实行禁令,严禁民间生产和使用。清代对黄釉瓷使用实行严格等级规范:皇帝、皇太后、皇后可配享黄釉瓷;皇贵妃、贵妃、嫔、贵人、常在只能分别使用里白外黄瓷、黄地绿龙瓷、蓝地黄龙瓷、绿地紫龙瓷、绿地红龙瓷……北京故宫博物院藏明清黄釉瓷器11万余件,以帝后生活日用器皿为主。
从商周的朴拙青釉,到明清的华彩斑斓,瓷器中的“中国色”是一部用火焰书写的文明史诗。丰富多彩的瓷色既是自然色彩,更是人文色彩,它们不仅代表着技术的突破与审美的积淀,更体现出潜隐于中国人内心的美学信仰。
从古代中国瓷器所见的中华五色,一方面展现了古代窑工的高超技艺和独特美学追求,另一方面也真切彰显了中华民族丰富多样的精神向往。古代中国陶瓷匠师以青、白、红、黑、黄传统色彩为底色,冶炼出五彩缤纷的中国瓷器世界,孵育成为珍贵独特的文化遗产,在人类文明的历史长河里,流光溢彩,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