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砌上之后,它门口立了一个文物保护单位的碑,有了那个之后,大家才会把它当作文物看待。”赵波说。但在那时,人们又觉得塔变得“生疏”了,“它不是像以前那种(可以)随便进来的。我们基本也就在门口看一看,因为外面也是能看到塔的”。
赵波现在不舍得让游客们像他小时候那样和塔“亲密接触”,尤其塔基的砖块更是碰不得,水汽在其中很难散去,产生了肉眼可见的侵蚀。
但他希望能让更多人走进那扇铁门来看看,“如果塔变得越来越好、来的人越来越多、影响力越来越大,对村子未来的发展肯定有不可估量的作用”。他希望看到家乡变得不一样,尤其是靠发展文旅来增加村民的收入,“最好都不用外出打工了,在家门口就能赚到生活费”。
这份工作,他想一直干到让古建筑爱好者都知道:这里有座国内罕见的唐代佛塔,塔的名字叫泛舟禅师塔。“你庇佑一方的同时,我在守护着你,虽然仅有数十载。”他对着塔说。
2024年12月31日晚,赵波站在泛舟禅师塔边回忆这一年。他对阳历的跨年一直无感,但此刻总归是值得纪念的,天上星汉灿烂,映照着这座塔的古朴、幽深。在古塔遵循人类历法又要老去一岁的时候,年轻的守塔人决定举起手机拍下那一瞬。
“我们会和你一起守护这座塔的”
1月25日,雪终于下起来了。赵波打开直播,观看人数超过了500人。为了不踩到地上的积雪破坏美景,他沿着围墙小心地转了一圈才拍到塔的正面。这时,塔檐也积了一层雪,天地一色,塔的身后不时有飞鸟掠过,一名观众说,他有种“无法冲进镜头”的无力感。
赵云翔也在这天上午来看这个守塔的年轻人。他说:“区内有不可移动文物364处,专职的文保员中这么年轻的,只有赵波一个。”
“区内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我们都采取了专职人员看护的方式。”赵云翔介绍,2017年起,经过机构改革,泛舟禅师塔开始由专职聘用的文保员看护。更多的文保单位则是依靠兼职文保员来看护的。
山西省文物局在2024年3月公开的数据显示,第四次全国文物普查前,山西有古建筑28027处。很多古建地处偏远山野,为解决文物多而管理机构少的矛盾,山西招募了3000多名义务(兼职)文物保护员。山西省向全省未设立专门保护机构的省级以上文物保护单位文保员发放生活补助,每人每天不低于10元。
2024年6月,山西省文物局等单位出品的纪录片《文物守护人》播出,让包括文保员在内的文物保护从业者的故事被更多人看见。有媒体评价,这是一群“肉身孤独却又灵魂热烈的人”。
有人比赵波更早成为守塔人。谢关胜从15岁就成为朔州市应县木塔的守塔人,以塔为圆心的生活半径延伸出他长达50年的陪伴;在平遥县冀郭村的慈相寺,闫龙章自1981年被当地文物管理部门招聘为文物管理员,儿子闫新安六七岁就陪着父亲在庙里睡觉,16岁时也加入了“守庙人”队伍,父亲走后,他和慈相寺相伴至今。
时间在这些人的容颜、身姿、脚步上飞快地雕刻痕迹,但他们的守护,让古建得以更缓慢地老去。得益于文保员制度,文保单位看护力量不足的问题被有效改善。但山西省文物局相关负责人也曾表示,文保员团队面临老龄化严重、文化层次偏低的问题。
赵云翔说,赵波这样的年轻人加入文保员行列,在文物保护工作中发挥了创造力、创新力,不局限于本职工作的看护,这让他们非常惊喜。一名游客也说:“因为你(赵波)的宣传,给它(泛舟禅师塔)带来了很多变化。你的到来,让更多的人知道了它,让知道它的人更全方位地了解它,看到它在各种时间、各种环境下的样子。不管你将来是不是一直都在这里,都感谢你守着这份孤独的每一天。”
在2024年国庆假期,泛舟禅师塔收获空前的人气,最多时一天有七八十拨人来访。“那一天连轴转,我刚到家馍馍还没吃完,电话就又来了。”赵波觉得,在现在的岗位上,他能尽情地发挥自己的能力,“很爽很快乐”。
赵波上大学学的是平面设计专业,他账号里最费时的一条内容是,他把自己的粉丝头像一张张拼起来,叠在自己和泛舟禅师塔的合影上。他说,如果大家喜欢这些塔、寺庙、古建筑,那大家都可以是守塔人、守庙人,也就是“云”守护。他相信,这个队伍会越来越壮大的。
在这条作品的评论区,一名网友从照片里圈出自己的头像,写道:“我们会和你一起守护这座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