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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和伟:剔除成功的重复,新生角色的血肉

来源:新华网 | 作者:新华网 | 发布时间: 2025-11-05 17:38:38 | 16 次浏览 | 分享到:

 

成为他:信念感与心象的合一

 

“成为他”是表演过程中的关键飞跃。经过“寻找他”和“靠近他”阶段的反复揣摩与尝试,演员逐渐建立起与角色的内在连接,最终达到与角色合二为一、“像他”的状态。于和伟从长期实践中总结心得,认为在这一阶段,演员可以并应当赋予角色自己的理解和特质,进行个性的创造,但这必须建立在充分理解角色的坚实基础之上。只有前两个阶段做得扎实,此阶段的融合才能顺利达成。“成为他”需要的核心表演内部素质是“信念感”,达到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说的“我就是”,设身处地地以角色的名义生活在规定情境之中。经过了此前“寻找他”和“靠近他”的充分准备,演员只有“相信”了自己与角色的构成,才能敢于表达,敢于创造,达到“像他”乃至合一的境界。

 

在《觉醒年代》中陈独秀送儿子留学那场戏里,于和伟原本没有设计流泪。但在拍摄现场,看到“儿子们”离去的背影时,眼泪不自觉地流下。这是将角色还原到自身真切感受与体验的结果,是那一刻真实的内心情感流露。这场戏的表演极具感染力,很好地诠释了陈独秀这个“硬骨头”亦有儿女情长的柔软一面,此刻,他已不再是于和伟,他就是陈独秀。让人性的复杂得以自然流露,这种与角色合一的瞬间,正是“成为他”的生动体现。这种合一状态需要演员具备强大的“信念感”,即“相信”是关键,才能将前期构建的角色“心象”彻底内化为自身的体验。

 

这种合一的状态,在《坚如磐石》的“扳手杀婿”一场戏中,则呈现出另一种骇人的样貌。于和伟设计了一整套动作:优雅整理西装,仔细穿戴防化服,富有节奏地拖行扳手。动作从精准克制到疯狂爆发,表情却始终保持极致的冷静。这种身心高度协同下的残酷演绎,释放出强烈的戏剧冲击力,正是角色“长”在了演员身上的证明。

 

替代他:下意识的天性创造

 

“替代他”是于和伟表演方法论的至高境界,属于“自由王国”阶段。在此阶段,演员能够挥洒自如地运用内外部表演技巧,进行与角色融为一体的自由创造,“是他”。然而,所有这些经过艺术处理与加工的呈现,都必须基于角色已经深深“长”在自己身上,并且演员能专注于当下的真实反应与感受,形成良性的、自发性的创造。当角色牢牢地“长”在体内时,他会专注于当下的真实反应,接受情境的变化,接受和对手的交流,便会进入“怎么演怎么对”的化境。这就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中对角色塑造的最高追求——“通过有意识的技术达到下意识地创造”,也是演员艺术天性被彻底激发后的身心合一。

 

需要注意的是,这里的“替代他”不是指“成为他”后的绝对自由,而是一种相对的自由,必须紧紧依托角色的名义去自由地创造。于和伟在上戏举办讲座时,曾提到一个非常巧妙的比喻来描述表演塑造尺度的辩证关系。他说:“表演像抓鸟”,抓得紧了鸟就死了,抓得松了鸟就飞了。角色的塑造不能“太拘谨”,那样的表演没有惊喜,也少一些个性的魅力。他认为,角色塑造不是丢掉剧本中“规定情境”的漫无目的的自由,丢掉“规定情境”的自由容易离开角色去“演自己”,可能导致演什么都像自己。于和伟的表演就是在这种分寸的把握之下达到演啥像啥,观众甚至评价“万物皆可于和伟”。

 

在《觉醒年代》的狱中戏里,陈独秀听闻学生言论后,先是做了一个看似悲痛的表情,随即用手掩面却发出笑声,瞬间吸引了全体学生的注意,紧紧抓住全场的戏剧焦点。继而,他双目放光地大笑起来,双手插兜向监狱门口走去。动作的加入让这层“笑”的能量再次升级。站在监狱门口,他做了一个反常规的动作——用手来回拉拽监狱的铁门,身体被这个动作牵引着,发出了更为豪爽的“大笑”,与铁门拖拽的“吱吱”声形成独特的交响。此时,陈先生才指着学生们说道:“你们不是一般的自大啊!”神情中并无刻板的指责,而是一种混杂着嘲弄、心疼与从容的复杂意味。这种多义的面部表情处理,承载了更为丰富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信息量。观众至此方悟,于和伟这一系列反常动作的设计用意,是通过陈独秀觉得学生行为“幼稚得可笑”,来反衬他内心的强大,体现其对革命道路艰巨性的清醒认知。他敢于创造不按常理出牌的动作,最终总能将情绪准确传达,以一人之能量瞬间与众多对手“拔河”,并让学生们心甘情愿地走出监狱。这正是他“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角色自由创造的体现。

 

在《沉默的荣耀》中,于和伟采用了一种“不演的演”去塑造角色。如当战友死在面前,或与妻子诀别时,他没有想着如何去表现悲伤,而是脸僵一瞬或低头沉默。有观众反映他低头沉默的十秒,自己哭光了半包纸。“真正的悲痛连哭都要忍着”,这就是吴石的处境。

 

于和伟对吴石人物质感的把控如同在泥浆里挣扎前行,非但摆脱不掉浑身沉重的束缚,且不断下陷。他以“克制”去演疼痛,以“平静”去衬托翻涌的悲伤,让我们看到了面对必将湮没的终局时,革命者的安然自若。这种美好的人格品质被无情剥夺的悲剧,默默地在观众心里产生了“移情”和净化。

 

他“不演的演”的创作思维在表演中执行地非常精准:教儿子写字时的郑重,面对女儿责骂时的落寞,与妻子相处时的柔情,都让英雄形象不再是遥不可及的“神”,而是会痛会怕,却偏要前行的普通人,这种复杂的真实感直击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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