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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素不相识的女孩做“电子妈妈”

来源:澎湃新闻 | 作者:任雾 单畅 | 发布时间: 2024-09-12 16:39:59 | 96 次浏览 | 分享到:

  “每个人都可以用询问妈妈的语气来分享自己的生活或者困惑,每一个回复的人都可以扮演好妈妈的角色。”豆瓣小组“做我妈妈一分钟”这样介绍组里的互助模式。

  2024年1月17日创建以来,小组有3000余位成员,热度不高,基本每天有一条帖子出现在主页顶端,得到的回复从零到几十条不等。组长“psycho”告诉记者,自己的灵感源于美国社交平台reddit上的MomForAMinute小组。

  不只是豆瓣——小红书的“电子妈咪”标签有超过7万浏览量,微博博主“@姓氏乔”扮演妈妈接收投稿的帖子被赞6000多次。

  网友间的距离因为“亲子关系”被拉近。有的网友作为“孩子”分享生活,吐露心声,作为网友的“互联网妈妈”予以肯定与鼓励。也有求助者在这里诉说原生家庭的创伤。这样的内容后,往往是“妈妈们”的道歉与建议。

  多数参与者其实深谙,寻求“互联网妈妈”的安慰,只能暂时实现情绪的释放与心灵的安顿。从身心的控制与虐待,到性别不平等,“电子孩子”经历的背后是更为复杂的问题。在求助者能诉诸更专业、持续的手段前,围绕这些命题的探讨与互助,汇集到了虚拟的母女(子)之爱中。

  小组主页的最新讨论列表。图源:豆瓣

  “喊不出来妈妈没关系”

  凌晨两点,网友momo在题为【我对着妈妈,喊不出妈妈两个字】的帖子写,“被她威胁了那么多次‘不听话就滚出去,这里不是你的家’,如今早已不把她住的房子当成我的家了。”

  白天,评论区开始活跃,多是以“妈妈”的口吻对帖主的道歉和鼓励。

  回复较早的是徐一言。遇到刚发或者还没有评论的帖子时,她往往第一时间回复,因为想着这时候对方最希望被帮助。“喊不出来妈妈没关系,不要喊了。”她告诉momo,“宝贝,你就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不要再让妈妈影响你了。”

  徐一言回复的话,也是自己曾努力的方向。

  徐一言今年四十多岁,小城市的她没在小时候接触过与家庭或女性成长相关的教育,过了30岁,她才察觉与母亲间的问题。“青春期的时候,我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徐一言回忆,两三岁时,因为在母亲眼里“鼻子很难看”,她几乎每天被用力掐鼻头,直到鼻子流血破皮。母亲也爱以“藏污垢容易脏”为由,每次帮她剪指甲时用力剪去一半的甲床,她怎么哭喊都不停手。

  徐一言觉得,自己是母亲发泄婚姻中不满情绪的工具。她出生前,父亲因为在部队事情多,不常回家,是母亲一个人经历了怀孕和生产。后来父亲在家时,他们也经常打架,直到把家里的碗碟全都摔烂。“她对我爸有很多怨念”, 徐一言说,“所以我爸能回来之后,她明明自己没有工作,但还是让我爸在一天下班后接我回家。”

  回家,是徐一言童年尤其痛苦的回忆。因为天天留到很晚才被下班的父亲接走,记忆里的幼儿园老师对她常露出嫌弃和厌恶的表情,直到几个星期后她因此被开除。找到新的学前班后,父母让三四岁的徐一言独自回家。

  “当时我每天都会迷路,天也完全黑了。” 虽然父母下班后总能边骑车边喊着名字找到自己,但从四点放学到天黑,街上的徐一言每天都经历着恐惧。

  一段时间后,她熟悉起回家的路。但路上有一家人养着三条狗,从不拴绳,经常围起四岁的矮矮的她。“我被咬过不止一次,甚至咬到后来它们对我都不感兴趣了。我爸妈知道这件事,但他们还是让我一个人回家。” 徐一言也了解父母接送的难处,但依旧难以和解:“连小孩的生命都受到威胁了,哪怕没有条件,是不是也可以创造呢?”

  甚至过了很多年,母亲和徐一言坦白,说当年因为找不到狂犬病疫苗,没给她打,而现在发病时效过去了,自己终于能松一口气。徐一言这才知道,自己被咬后从未接种过疫苗。但母亲的解释无法说服她。

  徐一言六岁不到时,父亲意外去世了。在她看来,母亲将更多的控制欲转嫁到她身上,从吃饭习惯到职业规划,并以“对她好”为名义。“她就说,外面的人只会讲好听的话来讨好你,只有我真正关心你,所以我才会指出你的缺点。”

  对母亲强烈的阴影跟随徐一言到婚后。只要老公提醒她,母亲正在不停唠叨,她就会在门外坐到母亲睡了才回家,外面狂风暴雨时也是如此。

  “或许大家是否需要电子父母”

  三个月前,徐一言在豆瓣推荐刷到了小组“做我妈妈一分钟”,在这样“冥冥之中”的缘分下,她很快加入了小组。她在组里“冲浪”的频率并不高,但每周一两次点进小组时,她会连着仔细回复上几条。

  徐一言的一条回复。本文图片除特殊标注外,均为 受访者供图

  徐一言在三十几岁开始接受心理咨询,这让她的情况慢慢好转。“在组里,我看到很多人经历的问题和我过去是类似的。” 扮演着妈妈回复的过程中,她发现许多帖子都围绕“觉得妈妈不喜欢自己”“妈妈认为我不够成功”。而透过求助者写下的“我很笨”“我很失败”,徐一言明白,自己看到的不是这样的他们,而是背后妈妈们的评价。

  她也有过一样的经历:“我妈说的话,我以前都会当做圣旨,甚至当我是对的时,我也没有意识去反对,或者保护自己。” 她用柏拉图的洞穴之喻解释这样的行为——出生时的世界像是山洞,自己误以为这里的一切都是正确的,而直到离开家去上学,看到真正健康的亲情,又在后来接受起针对过去创伤的心理治疗,更专业地回看自己与母亲的畸形关系,她才“走出了洞穴见到太阳”。“也是这时,我才开始想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甚至第一个由我自己做出的重大决定是辞掉有编制的大学老师工作,继续读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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