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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素不相识的女孩做“电子妈妈”

来源:澎湃新闻 | 作者:任雾 单畅 | 发布时间: 2024-09-12 16:39:59 | 95 次浏览 | 分享到:

  一次旅游前,魏茜挑选了女孩的家乡作为目的地,见面后,魏茜正式决定资助她读书。此前,她也总是在聊天框大段大段地开解女孩。

  在女孩的高中,魏茜给她买了安睡裤和卫生巾,又教了从没有人和她说过的生理知识。见面的夏天,魏茜在明确好资助的条件、也和女孩的班主任取得联系后,给了女孩2000元,再往后,保持着每个月资助600元的习惯。

  转账过去的晚上,女孩在感谢后又发来一句“要是你是我的妈妈就好了”。魏茜刚加完班,想着女孩的话骑着电动车哭了一路。但如她鼓励过无数人的那样,她还是最希望女孩能不要依靠任何人,成为自己的妈妈。

  魏茜自己手头并不宽裕。近几个月严重的降薪出乎她的预料,她因此辞职,最近正待业。“去年还挺好,今年资助起来就有点困难,只能勉强hold住”,她也和女孩提过,很可能高考结束后就不再资助,由女孩在假期打工攒大学的学费。

  选择资助这个女孩,魏茜说是因为看重了她自救的决心和行动。魏茜在互联网上遇到过许多对母亲又爱又恨的女孩,她们一次次“倒戈”向母亲的选择让魏茜觉得自己的安慰和鼓励起不到作用。

  在给出逃离原生家庭的建议时,魏茜曾被网友评价“太激进”,但她还是相信自己的见解。在组里,她作为大家眼熟的“互联网妈妈”单独发了帖子:“我们是寻求母爱,但不是寻求这个女人爱。母爱可以是年长女性对我们的安慰和照顾,朋友之间的女性互助,妹妹的依靠和崇拜,实在不行找我当妈妈也可以。也希望大家有自救意识,别为了幻想中的爱来伤害自己。”

  “愿意为一个陌生人付出热情”

  屏幕的另一端,是寻找“互联网妈妈”的求助者们。“原生家庭给我带来了创伤。虽然我努力不去在意,但心里还是有很深的伤口,潜意识里渴望有人能为我抚平。” 在豆瓣首页刷到小组“做我妈妈一分钟”后,何安被“互联网妈妈”们的发言触动,决定分享自己的故事。

  19岁的何安与魏茜资助的女孩有着相似的经历——母亲将自己的离婚归因于何安不是男孩,把对前夫的怨恨发泄在女儿身上。她在每次考试努力取得第一名,母亲却批评自己性格内向、不会交际。在学校被霸凌和孤立,母亲却只认为是何安的问题,还在她在家哭时说:“你以前哭都没有声音的,怎么今天出声了?”

  不承认何安有抑郁症,对她自杀的尝试置若罔闻、不止一次掐住她的脖子……关于来自母亲的侮辱和虐待,她还能回忆起更多例子,她最后在帖子里写:“你对我说,希望我没有出生。你觉得你嫁错了男人,生了你不想要的小孩,你觉得是我拖累了你。但我可以决定我的出生吗?”

  “她让我总是带着深深的负罪感,她虐待我的时候,我都觉得是应该的。” 而直到在组里发帖,何安才终于等到了“妈妈”承认错误。

  当天晚上九点,魏茜刷到了何安的求助,告诉她:“妈妈确实嫉妒你,伤害你,不敢恨爸爸只敢恨弱小的你,这是妈妈的错。” 又鼓励她,“你今后将会经历各种各样的精彩人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给你送上惊喜和善意。” 魏茜的话中,何安感受到了这是“试图帮助自己从负罪感中解脱”,也是更多条这样的“妈妈”的回复,给了她底气在后来离开母亲。

  19岁的何安已经工作几个月了。加入小组不久,她选择了与母亲断联。“是小组里的朋友们让我相信我是一个很好的人,我可以独自应对生活中的挑战,而不是做个宿主和寄生虫,和虐待我的母亲共生。” 她说,一开始不联系时,母亲还会不停打电话、发短信,何安只好每天向母亲报平安。后来她提出,如果没什么事就不说了,母亲选择了默认。

  再讲起互联网妈妈们,何安还是很感动:“我感动于她们的善良、温暖和亲切,感动于她们愿意为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付出热情。”

  求助之外,“互联网妈妈”出现的地方,也是网友热衷于分享生活的场合。周雯在2024年初经历了失恋。尽管十分渴望与母亲倾诉,但快三十岁的她觉得自己在母亲心中总是“踏实”“靠谱”,现在又独自一人在上海打拼。带着“报喜不报忧”的考虑,她选择在小组里发帖。

  “我不太在我妈面前表露太多伤心脆弱。她很敏感,如果我告诉她,她会更担心。” 在帖子里,她也写:“我怕让你对你心中的坚强的女儿感到震惊”。

  正如组里常有的互动,周雯收到了许多安慰。出于礼貌,她回复着每位倾听者:“谢谢妈咪”“抱抱温柔的妈咪”,但周雯说,当时难以因为这些文字就重振和改变。“在那个情绪里的时候,这些话都安慰不了我。”

  传统含蓄的家庭观念也让周雯不习惯展示自己的软弱,甚至在发布后,自我表露的羞耻感还让她有过删帖的念头。

  尽管得到的帮助有限,但周雯多少感受到了虚拟母女关系的“魔力”。“我最大的依靠和支撑就是我妈妈,她能够无条件支持我、陪伴我、温暖我。所以这个小组对我特别有吸引力。”

  “用爱发电”

  “互联网妈妈”帮助与开解“孩子”的目标是一致的,但之间也存在着不同的观念。

  魏茜在工作中曾遇到名为“招娣”的年长女性,和更多叫“倩楠”“若楠”的年轻女孩。网络上她遇见了更多重男轻女的受害者。出于对性别结构性不平等的观察,她坚持以关注“女儿们”为目标。这也是“互联网妈妈”的求助者的主要特征——豆瓣、小红书、微博的社群与评论区中,发言基本来自女性用户。小组“做我妈妈一分钟”里,组员的集体昵称直接被设置为“囡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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